惠安公主打斷了皇帝的話，瞥了一眼白明珠，語氣加重了許多。

這是她一向的習慣。

若是語氣重了，便是要人順著她說話，這個，白明珠再熟悉不過了。瞧瞧自家娘親，再看看面色蒼白跪在地上的皇後娘娘。

白明珠心裏便忍不住的嘆氣。

皇後娘娘也真是夠拼的。

這一把年紀了，還有了身孕，甚至打算利用這事兒害其他人一把。

她娘也是，這皇後娘娘是給她灌了什麽迷魂湯，怎的就非要為了皇後鞠躬盡瘁的？

“明珠？”惠安公主見白明珠不搭茬兒，有些惱了，語調微微上揚，略帶幾分警告的意思。

白明珠簡直都能讀懂了她娘這潛意識裏的話，只怕是想說，要是她再不聽話，就把她剛買回家的辭玉給怎樣吧？

“好了，這些事情，與明珠一個沒出嫁的姑娘說來何用？”皇帝見白明珠不搭話，心中倒是略微欣慰的。

好歹，她是個明白事理的。

“皇上，皇後娘娘為人所害，還害了她腹中沒出生的嫡子，這幕後之人，其罪當誅，今日你若是不徹查的話，那我便要幫皇後娘娘去討一個公道了！”

惠安公主怒道。

“皇姐在胡言亂語什麽？如何便是為人所害？就算是，朕的皇宮，也輪不到皇姐你來搜！”皇帝被惠安公主給氣的夠嗆。

白明珠都忍不住牙疼。

她娘……到底是怎麽這麽多年沒被皇帝舅舅給打死的？

“皇上，臣妾自知不受您寵愛，可臣妾好歹是中宮皇後，這腹中的皇兒，又是來之不易。如今皇兒沒了，臣妾難道連找出兇手的權利都沒有嗎？”

皇後跪坐在了地上，哭的傷心。平日裏一向端莊貌美的她，此時倒是少了平日裏的精致，蒼白的面容，還有那紅了的眼眶。倒是瞧著格外惹人憐。

白明珠可是從未見過皇後這般模樣的。

平日裏的皇後，與她娘一樣。凡是見人，總要妝容精致，衣衫華貴，發冠金簪，一樣不可少了。旁人見她，亦要如此。

別說是白明珠了，皇帝與皇後成親十數年，瞧著皇後這樣的時候，也是少之又少。

“皇後，你……”

“皇上若是不允，只怕不只是臣妾不服，怕是前朝，一樣會引起非議的。”皇後繼續說道。

皇帝的面色徹底沈了下來。

“你執意要搜皇宮？”

皇後點頭，墨眸之中一派堅定。寬大的鳳袍袖子下，手狠狠的掐在了手心裏，才讓她沒激動的笑出聲來。

皇帝看著自己這位結發妻子，捏了捏眉心：“來人，傳朕口諭，關閉宮門，個宮派人把守，不得出入。”

皇後心中一喜。

“多謝皇上成全臣妾，為臣妾做主。”

“朕有言在先，若是沒搜到你們所說的東西，中元節祭奠先祖，皇後你便在祠堂前跪下懺悔。”皇帝冷冷的說道。

皇後面色一白，可想到自己的安排，也硬氣起來，擡起頭，鳳目望著皇帝，就道：“臣妾遵命。”

“來福，去帶人搜查各宮，若真如皇後所說，真與欽天監觀測的一般，中宮嫡子之殤是有人為禍，賜毒酒，流放九族。”

皇帝令下，皇後聞言，心中有些緊張，給了惠安公主一個眼神。

惠安公主便道：“皇上，這來福公公雖是您身邊人，可到底要搜的是各宮娘娘，侍衛們進出也不方便，此事，便交給我來吧。”

“皇姐？”

皇帝皺眉，惠安皇姐這是湊的哪門子熱鬧啊！

“皇上，臣妾請您允諾惠安公主請求，請惠安公主代臣妾，親去查探。若是……若是找到了是誰害了臣妾的孩子，便直接賜毒酒。不必來回稟！”

皇後說著，朝著皇帝行了五體投地大禮。

“太子，扶你母後起身。”皇帝皺眉。

白明珠聽了皇後這話，心裏便忍不住想笑。大概上輩子，她娘就是聽了皇後的意思，直接殺了梅妃。最後才落得那個下場。

太子將皇後攙扶起來。

皇後眼睛還是紅著的，不過到底還是因為落了胎虛弱，腳下一軟。

太子連忙同惠安公主一起給皇後擡到了床上去。出來後，便聽皇帝道：“太子，今日之事，你可要陪同查探？”

皇帝的神色未變。

白明珠偷偷的看了看皇帝舅舅。不得不承認，就算是人到中年，皇帝舅舅的模樣也依舊英俊。長眉入鬢，鳳目微凜。五官也是完美極了的。

太子表哥雖眉眼像皇後娘娘，可若是仔細看，與皇帝舅舅相似的地方倒是更多。

白明珠也很好奇，太子是否會跟隨去查。

皇後為了太子表哥，不惜落了腹中胎兒，就是不知道他會不會有這個擔當了。

太子的眉間不見愁色，墨眸清明，只拱手低頭道：“父皇，兒臣雖為太子，卻也不該入後宮去饒了各位娘娘的安寧，便不去盤查了。”

“嗯，如此也好。既這般，你就帶著明珠在宮中好生逛逛吧。”

皇帝言語之中，倒是有些許的失望。

白明珠有點兒意外，皇帝舅舅這是失望什麽？

“兒臣遵命。”

太子同皇帝行了個禮，便轉身對白明珠笑了起來。這笑容溫柔中，略帶著幾分寵溺。讓人瞧著，便不由得恍惚。仿佛，是被這個人愛著一樣。

“表妹，我們走吧。”

白明珠覺得手癢，很想打他一頓。

果然的，重來一次，太子表哥懦弱起來，還是老樣子。

會因為不想承擔而退縮，也會枉費了皇後的一番苦心。

“明珠告辭。”白明珠對皇帝行了大禮。

“起來吧，同你太子表哥在皇宮裏轉轉。”皇帝緩緩說道。對白明珠這個外甥女，他還是十分寵愛的。規矩，漂亮，又不會給他造成什麽麻煩。

白明珠同太子一起出了皇後的鳳鳴宮。

看著這人的背影，便笑了：“太子皇兄這一走，只怕是皇後娘娘要更傷心了。”

太子腳步微微一頓，轉頭瞧著白明珠。陽光照在她的身上，讓她整個人瞧著好像是會發光一樣。太子的神色微微緩和許多。

漂亮的臉上，笑容淺淡：“表妹，本宮就算是去了，也不過是無功而返，何必如此呢？而且，表妹有句話，是錯的。”

“什麽？”白明珠有些疑惑。

便見到這人笑的越發好看了，只整個人轉過來，揉揉她的頭：“如今不是本宮不作為，而是你們將這些本宮不想要的東西，強行加諸於本宮的身上。卻還要本宮與你們一般歡喜。表妹，做人可不能這般不老實。”

太子的言語之間，帶著幾分笑意。

白明珠一把拍掉了自己腦袋上作死的爪子，冷冷擡頭看著他，指了指自己的頭：“鳳玉表哥，這頭發，我今兒一大早，讓丫頭給我梳了許久，你揉之前，考慮了它的感受沒？”

太子一楞。

隨即便笑開了。

“你笑什麽？”白明珠一邊順著頭發，一邊冷聲問道。

太子搖頭：“沒什麽，就是沒想到，一向端莊的表妹，原來也會在意這個。看著，倒是比平日裏可愛許多。”

“表哥慎言，若是讓旁人聽了，怕不是要以為我與你有染。”白明珠皺眉。

“若是旁人聽了，那本宮娶了你便是。”

太子緩緩說道。

白明珠：……

“風太大，表哥你說了什麽？”白明珠不滿的望著他。

“沒什麽，表妹想要去哪兒玩？”太子別過頭去。

白明珠松了口氣，心裏則是有些疑惑，太子表哥是抽了什麽風。如今可是不興近親聯姻的。要是真傳出去點兒啥，她怕不是要被遠嫁了。

她還想在家裏瀟灑度日呢。

瞧著太子，白明珠想了一下，拱手道：“還請表哥送我出宮。”

“惠安姑母如今還在宮中。”

“這與我要出宮，有什麽聯系嗎？”白明珠反問。

她可不是過去那個一定要在這兒等著母親一起回家的白明珠了。

她娘想作死，那就去作。左右梅妃那兒已經沒了證據。梅妃聰明，只怕是已經處理了那些骯臟物。

“本宮送你回去。”太子也沒堅持，見她想離開，便應下了。

一路上倆人都沒再說話，等到了宮門口，白明珠轉身，瞧著太子便笑了笑：“多謝表哥送我。”

“本宮亦要多謝表妹。”

“謝我什麽？”白明珠疑惑。

“多謝表妹……告知了梅妃娘娘，讓宮中少了一場風波。”話落，太子已經轉身走了。

白明珠有些錯愕，真的是沒想到，他竟然知道了。

白明珠認識了太子兩輩子了算是，只有今兒說的話最多。平時只當他是個傻子，現在看來，他大概是個明白的窩囊廢。

什麽都懂，卻不願意站出來。

身為太子，他理應穩固自己的位置，可他不願。身為太子，他應該為人表率，可卻視為累贅。

身在其位，卻未能謀其政。害的身邊親人，一個個為他奉獻。

白明珠想想就忍不住生氣，果然，剛剛應該再狠狠的教訓他一頓再說的！

坐上了轎子，白明珠就吩咐道：“回去。”

等回了公主府的時候，天色已經暗了下來。

白明珠剛一下了轎子，就見到門口，有人蜷縮著一團，正在那兒蹲著呢，遠處看著，火紅的一團，十分惹眼。

“辭玉？”

白明珠緩緩叫道。

門口，那火紅的團子聞言，緩緩擡起頭來，一張白凈可愛的臉，便露在了白明珠的面前，若不是那臉上刺骨的奴字，別提有多好看了。

他瞧著白明珠，便緩緩勾起了笑容來，起身朝著她道：“郡主殿下，辭玉等您許久了。”

男子的聲音略帶磁性，卻又有著少年公子本該有的清脆。聽著讓人覺得心裏癢癢。

如果不是他自己說，她真是不敢相信，眼前面團子一樣的少年人，竟是後來權傾朝野的左相。

“郡主殿下？”

辭玉見白明珠只看著自己又不說話，小心翼翼的提醒了一聲。

白明珠神色就更加覆雜了，看著他，半晌才問：“誰讓你在這兒等我的？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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